草原之夜
前一陣子,單位舉辦了一個美術作品展,安排我們幾個年輕同志負責講解,兩人一組,互為AB角。藝術家們用畫筆將兵團的歷史呈現(xiàn)在我們的眼前:從誓師酒泉,凱歌進疆,開荒造田一直到新時代的兵團。其中有一幅畫,我印象最深,畫的是星空下,微風搖蕩,兩名女戰(zhàn)士坐在草原上用手風琴奏唱《草原之夜》時的場景。我的同事每次講解到這幅畫時,總是情不自禁地唱起來。
“美麗的夜色多沉靜,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聲,想給遠方的姑娘寫封信……”同事的聲音渾厚,音色清亮,唱起來有一種男中音的感覺。微微閉目似乎就能感受月白風清的夜晚,伊犁河水汽從空中漫過來的潮濕。他張口唱歌時,同平日判若兩人,渾身在發(fā)光。沒有人會拒絕一個善于歌唱的人。果然,他的歌聲把周邊的參觀者都吸引了過來。
“等到草原上送來春風,可克達拉改變了模樣……”一個蒼涼沙啞的聲音加入了合唱。循聲望去,我看見一個老人筆直地站在不遠處。整首歌唱完,頓時掌聲雷動,圍觀的人紛紛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。
那位老人身著素衣,眼眶里閃爍著淚花,顫巍巍地向我們走來。他緊緊握著同事的手說道:“小伙子,這些畫,畫得好,你的歌唱得更好呀!”他一邊說著,一邊豎起大拇指。“我從小在可克達拉長大,我的父親在延安參加過南泥灣大生產(chǎn),后來集體轉(zhuǎn)業(yè)到了第四師開墾農(nóng)田。他們當時的生產(chǎn)條件特別艱苦,可大家一門心思要把糧食種出來,要把任務完成……看到這幅畫,我就像是看到了我父親?!?/p>
老人臨走前,向我們行了一個軍禮。他雖已年邁,兩鬢斑白,但軍姿標準,威武有力。同事說,這或許就是我們講解的意義吧,再累再苦都值了。送走了參觀的人群,我倆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,我問他:“是為講解專門做的準備嗎?”他說,這首歌他早就很熟悉了,小時候在團場,父母教他唱《草原之夜》,沒事的時候他就跑到沙包上,折一枝沙棗花,哼唱幾句。原來如此,這讓我驚喜又羨慕。
初識可克達拉和《草原之夜》,是一個偶然的機會,讀到朋友寫的一篇文章,我迷上了這個悅耳的名字“可克達拉”。在去往可克達拉的路上,兩邊開闊的農(nóng)田里薰衣草競相開放,花海如潮,紫色交響,淡淡的香味飄散在空中。我對這座城市充滿了期待??煽诉_拉大橋橫跨伊犁河上,朋友帶我漫步在沿河棧道,一對夫婦剛好推著嬰兒車從我們身邊經(jīng)過,年輕的父親哼唱著《草原之夜》……經(jīng)朋友介紹才知,這首經(jīng)典的《草原之夜》,竟然是當年詞作家張加毅即興寫在紙煙盒上的。
當年,張加毅和田歌到可克達拉拍攝紀錄片,有一天,兩人騎馬到草原散心,突然,一幅絕美的畫面吸引住了他們。天邊掛著晚霞,蘆葦晃動,一群年輕人圍著篝火將打來的獵物上架燒烤,其中一個小伙邊彈都塔爾邊縱情歌唱,其他戰(zhàn)士則躺在馬爬犁上小憩。
張加毅問小伙:“你唱的是什么歌???”
“我在歌唱勞動,歌唱愛情,歌唱幸福的今天和明天……”他開心地回答。張加毅笑了,他捕捉到了靈感,從荷包里掏出一個紙煙盒子,提筆寫了起來:美麗的夜色多沉靜……而這首歌也成為兵團人對腳下這片土地的深情告白。
說起來,可克達拉2015年才正式掛牌立市,算起來也就10年時光。漫步在可克達拉的街頭巷尾,我感受著這座年輕城市的脈動。它既有大都市的體格,又有小城的溫馨。你很難想象,這座北疆城市,竟處處是綠。如果要說樹的故事,那幾天幾夜都說不完。當年,政府采購,師市團場企事業(yè)單位捐贈,老軍墾、退休教師、職工只要是家中有樹的,都移植捐贈給了可克達拉。很多珍貴的樹木,都是老軍墾從部隊轉(zhuǎn)業(yè)時栽下的,聽說可克達拉需要樹,他們抹著眼淚把樹拉過來。這座小城,僅市民捐贈的樹木就有3.2萬余棵,到了春秋兩季,更是全民植綠護綠。這才有了如今寬廣的街道旁綠樹環(huán)抱,花香四溢。
一座城,一支歌。軍墾戰(zhàn)士開荒時動情唱歌的場景,眼前全新的年輕之城,兩個畫面在我腦海中不斷迭現(xiàn),是啊,它早已改變了當初的模樣。